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董公献重谋
再说汉王从陈平之计，在修武聚兵准备伐楚。此时从汉王的诸侯已有塞王司马欣、翟王董翳、河南王申阳、韩王信、魏王豹、殷王司马卬，正要出发时，滕公夏侯婴又带来个没地盘的常山王张耳前来效命。这张耳也是个有名人物，只因为救赵之事与老友陈余闹翻，以至弄得家小被陈余杀了、城池让陈余给占了，现在没奈何，顶着常山王的一个空名，带了数千部下投奔汉王。刘邦要同霸王争天下，多一个诸，多一份力量，自然欣然相留。
▲刘邦剧照
大军择了吉日便渡过平阴津，进至洛阳。此时各地兵马陆续会齐，偌大的一个洛邑及附近各县东至偃师，西到新安，摆下各路诸侯近五十万人马。汉王几时见过如此庞大的兵力?巡察完阵势，自以为天下在握，不免神采飞扬。正在兴头，不料回衙的路上马车在半道给一个白发银须的老者拦下来。陈平忙把此人带到车前，老者自称是新城分管教化的三老董某，人称董公。刘邦见此人大有长者之风，不敢息慢，只因在路中说话不便，让陈平将董公请上后车，同回府中计较。
少时回衙，汉王更衣而出，张良相随。董公礼毕，款款发言道：“大王雄兵云集，欲讨何人?“霸王无道，故聚众以讨之。”“老朽闻名不正，则言不顺”。正名为行之先，不正名何以行事哉?以王伐王，何以言义?所以有言道，春秋无义战也。”董公口若悬河、滔滔不绝。汉王听了不免着急道：“项羽焚秦宫、坑降卒，屠城掠地、鱼肉民人，天下莫不苦其暴……”说着说着也觉得不得其要，只有平心静气地请教。
董公手抒银须，正容朗声说：“项羽不仁，老朽亦有所闻。否则今日也不会拦道求见了!然项羽与大王曾共事义帝，其后义帝死于迁途。天下传说不一，然弑帝之罪，其罪恶滔天!”讲到这里，董公咽了口口水，稍停片刻。汉王与张良迅速交换了一下眼光，意思是我们换信杀使，未留活口，可谓死无对证了。于是又认真地听董公往下讲：“如果大王主持正义，把项羽通杀义帝的事昭示天下，全军缟素，为义帝举丧。于是“明其为贼，乃可服。项羽既为天下之贼，大王举仁不必以勇，举义不必以力，四海之内，莫不仰王德以从，此乃如成汤、周武一样的义举啊!”
刘邦听到这里，禁不住喝彩道：“妙!妙!如果不是老先生亲至，寡人就听不到这样的正论了。说完欲封董公以高官，董公以年迈而推辞。于是重赏了两部牛车的礼物，亲送董公出府。当晚汉王亲往明目将为义帝举丧的场子转了一。因是夜间他没有张扬只带了几个亲兵，悄悄而行。走过场子边上的倚庐时，听见里面有人吟道：“忠心随数载，不如一偶言!”刘邦知其所指为重赏了董公，于是轻轻过去，透过茅屋缝隙一望，原来是沛县的老署主黄四。于是不禁暗笑，随口应道：“风水不如人，何怨命不好!”黄四听出是刘邦的声音，大惊。刘邦起草帘门，进来便说“黄四，你献给寡人的是一颗心;董公把天下之心都提了来。本王送他一点礼又算什么?”
▲刘邦剧照
黄四吓得连连叩头不已：“小人有眼无珠，不知好歹，望汉王恕罪!”刘邦呵一笑，示意黄四起身，然后轻轻对他交代几句，说得黄四点头哈腰，然后带了亲兵回府安息。次日辰时，汉军数万人齐聚演兵场。这天满场地素旗遍布、满眼的白衣排列。正面将台上，左右各插招魂幡三面。身着素袍的主持黄四立在台中，在哀乐声中，请汉王登台。众人以为汉王将自府中经外场而登台。正在张望时，汉王已经立在台上了。众人吃一吓，仔细一看：汉王是从台下的倚庐里走出来的!“汉王在破茅屋里守了一夜，可见哀之深、心之诚啊!”人们议论着。
发哀兵汉王指彭城
汉王头戴直缝的丧冠，身着锡衰，蹒跚地走到台中，用悲切的声音念起悼文义帝，楚怀王心，乃天下所共立者也。帝号令天下，举义兵，灭暴秦，力拯天下于水火，其功莫大焉!寡人曾与诸侯共北面而事之。后有项羽者，逐帝并暗杀于江南，大逆无道，天下之贼也!寡人今亲为发丧，兵皆缟素。悉发关中兵，收三河土，南浮江汉以下，愿众诸侯本王共主公道，击灭西楚杀义帝的项氏!鸣呼，以雪义帝之仇文念毕，但见刘邦已泣不成声，祖露出一臂，双脚乱跺，悲痛之深，如丧考妣。
▲刘邦画想
这时有亲兵上前，扶着汉王退下。主持黄四又领了一队祖臂的哭丧人在台上捶胸顿足、拾踊蹦跳一番后，退下。然后黄四点燃一堆用以祷祝的竹简投入藏炉中焚烧起来。此后，汉军举丧三日，然后气贯长虹的誓师东征。汉王的“讨贼檄文”得到各诸侯的响应，本来派了兵的诸侯增加了人数，有的亲自来到洛阳，如：魏王豹与韩王信等。只有赵国的实权人物，国相陈余派人传话说：汉王只有把他的仇人张耳杀掉，才肯发兵相随。刘邦既想赵国发兵，又不愿杀掉自愿相随的张耳。
于是他叫樊哙在兵士中寻了个面目极像张耳的人杀了交给使者，陈余见了没有怀疑，也发兵相从一六十万大兵开拔了。遮天蔽日、浩浩荡荡，讨贼先锋樊哙带了一万铁骑从眼前走过。他们雄赳赳、气昂昂，八面威风。汉王看得好生得意!想当初为了拿下丰邑自己曾不惜飞马数百里，低三下四，在项梁那里借了三千人马，也喜得屁颠颠的。今天天下精兵大半都在自己的麾下，只要把项羽一灭…想到得意处，他不禁笑出声来。这时，突然一个冷冷的声音把他的遐思打断“大王，臣以为用六十万大军去攻取一个兵力空虚的彭城，犹如猛虎扑病兔，兵力大大过剩，而我后方则处于险境。为防止万一，下臣愿将本部十万兵马留守关中，以备不测。”
这是韩信从身后走上前来，提出的建议。汉王回眸瞥了韩信一眼，这位才华出众的年轻上将军发福了，他腰粗膀圆，从前眼眉间的阴冷气消失了，代之而来的是那种英测深浅的神情。这种桀不驯的神情，使刘邦对眼前的这位上将提出的任何意见都抱有怀疑。不过他默默一想，还是同意了韩信的建议。因为刘邦也有自己的打算。其一，韩信连战连胜，在汉军中享有常胜将军的美誉。这回袭彭城，其势在必下，何必让韩信去分享胜利?其二，关中空虚之说，也是事实，韩信的提醒也不无道理;其三，让萧何监督着他推荐的人，一石二鸟，实在是妙不可言。
▲韩信剧照
当韩信暗暗高兴地领兵往回走时，汉王派出给丞相萧何的信使早动身了。刘邦大军出洛阳，过成皋，经荥阳，占陈留、杞县，一路上除了在砀山打了一仗外，沿途可以说是顺顺溜溜，这份快捷竟是他始料不及的，心里格外高兴起来。他知道砀山一下，彭城在望。他这晚上多喝了几口酒，连衣也没让人脱，就歪在矮榻上迷糊过去了。陈平亲自做车御，驾了寡人最喜爱的两匹赤炭般的火骝马，在一条细砂路上飞驶。两边桃林茂密，桃花醉人。今儿个陈平怎么如此疯狂?马车都要飞起来了，可他还不停的吆喝，连花影儿也没法顾了，可不辜负了这些花儿!寡人要喊喊他。
可是无论怎么喊、怎么摇，陈平什么也听不见，任什么也没反应，那一心思儿全在驱马飞弃上了!渐渐地，桃林稀疏，一条大道十分开。这路似乎颇熟悉，何时曾经过?汉王竭力回忆着，记忆像水中的波痕，时而清晰时而模糊，似乎已经得到了，转瞬间却又丢失了。当要放弃努力时，它忽地明白起来;正当庆幸之时，它又倏然不见。刘邦焦躁不安起来，“啊，彭祖所居的龙虎山!”他突然想起这就是彭城，彭城已到了!看，这气势恢宏的宫阙!当年他多么羡慕坐在高堂上的项梁啊!
香梅儿投出去，果儿只余下十分七啊!追求我的士人，你莫错过好时机啊!香梅儿投出去，果儿还余下十分三啊!追求我的士人，你的吉日是今天啊!歌声清越、悠扬，其音缠绵、悱恻，具有动人心魄的力量。刘邦觉得心旌摇动，难以自持，他觉得这歌声也似曾相识。“啊，她来了!”刘邦低声欢呼起来。这个仙姝坐在一朵盛开的荷花里从云端冉冉而下。真是：帝子降兮北渚!她的情歌是对谁唱的?
▲刘邦剧照
一定是陈平，这混虫太俊秀了。怪不得他没命儿往这儿赶。不，不，她含情的美目，像晶亮黑珍珠的美目正盯着寡人哪!是的只要见桃花，寡人就有美人运，当年遇吕雉，呸，提她干啥!她给这位仙姝提鞋也不配!啊，她回眸一笑，哎呀，真是一笑倾人国啊。刘邦兴奋、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，怕自己粗重的呼吸把她惊吓了，他一步步靠近她，醉人的芬芳也渐浓郁。突然，他记起自己见过她，她是项羽的爱妃一一虞姬!正当他拢近时，荷花飘升起来，越来越高……“快抓住她，别让她跑了!”汉王喊着，浑身冷汗淋淋。翻身醒来，不顾夜深，下令立刻进攻彭城。
萌故态刘邦乐深宫恨城破霸王发飞兵
上回书说刘邦兵抵砀山，见彭城在望，往事联翩而至。追想当年为人臣下，攀附项氏，求与项羽拜为兄弟;如今自己成了诸侯之首，将灭楚兴汉。得意之余，微醉馆中。夜梦虞姬，尚记得其惊人之美貌，故下令连夜飞袭彭城，望生俘美人，以逞私欲不提。
汉王二年夏四月(公元前205年)六安城九江王里，柳绿花红、蝉鸣虫吟，英布坐在贮冰厅里欣赏美人歌舞。不过今天他不像往常那样专注，时时走了神。他是被两封来函闹的。一封是汉王刘邦送来的“讨贼檄文”和彭越邀自己击楚之信。另一封为昨夜霸王爱姬之兄虞子期的求救书函，说汉军近逼，万求拯难。王要讨杀义帝之“贼”，他英布也有干系，如何能“贼喊捉贼”?至于彭越这个巨野泽中的盗首，跟自己有一面之缘，又同起于大泽，也曾惺惺相惜。
▲虞姬剧照
但我已贵为王，而他还在野地乱窜，刚在外黄投弃刘邦，就想对我说东道西，拿我做礼品去取悦刘邦，实在太滑头!可是彭城之围，我能去么?不，不能!汉军五十万，我倾其所有，不到十万。况且项羽自仗艺高，任谁不看在眼里。事办好了，理当如此，还说是仗了他的威风事办不好，徒受阿责。我那两个好兄弟季布、桓楚，都是天下闻名的大侠，守在他身边，多受屈啊!唉，从不是，不从也不是，双方都不好得罪。人做到贵称孤王的高度了，可还是不能安宁英布的失态早落在夫人吴妃的眼里。她对老父为她择中的这位夫婿十分满意，他强壮、英俊、勇猛、武艺高强，又不那么好色。纵然官中有三妃四妾，但她总不忘对她这个大夫人的爱抚与尊重。一个女人有了这样的夫婿还奢望什么呢?她唯一担心的是：好动的夫君，拿起兵器，带人远离自己、远离家乡，出去打仗。
因此她不失时机地劝英布道：“夫君，妾曾闻“愚者暗于成事，智者见于未萌，今两虎相争，人避之不及，君岂能自插入其间?观二者之成败，再定我之偏向，方为上上之策啊!”英布本只初识百字，许多事全听知书达理的吴夫人主意。今日所言，又暗对心思，自然照办不误。
再说坐镇彭城的虞子期见汉军骤下砀山，吓得魂飞魄散，连忙把在云龙山养病的范增请进城。范增见形势紧迫，一面安排疑兵于云龙山，张旗设帐;另一方面，派鸿信使，就近求授。自己则和虞家兄妹，化妆成士卒，深夜持牌出城，轻车飞逃。汉军团团围住彭城，见城头旌旗不张，守城者寥寥，而云龙山方向，旗帜涌动、帐垒连营。
先到的将领们均不敢轻动，等了足足两三个时辰，待中军汉王亲临时，陈平上奏道：“大王，此乃范增的疑兵之计也!据臣所知，霸王精兵强将，全在城阳，只有范增在彭城养病。他想必已经逃了!”刘邦一听“已经逃了”四字，心里就发紧，连忙下令攻城。果如陈平所说，彭城守兵不堪一击，几千老弱病残，还分了半去云龙山设疑兵，所以几十万大兵只往城下一站，城头的兵将全吓傻了，连忙开城投降。汉王进了彭城，又经过了那些熟悉的街道。走过当年邂虞姬，被项羽吆喝过的市场时，他禁不住脸发烧了，心想这女人还没跑吧，她应当属于寡人!此时此刻，复仇的渴念占据了心头，他产生了一种并非本能、更非理智的强烈冲动，他竟下令：除了霸王的宫室不许擅入外，其余各处，分由三军自理。这个命令的含义等于让大军在彭城无拘无東地奸淫抢掠。此令一出，三军欢呼。
▲项羽剧照
彭城顿时陷入了空前的浩劫，市民们成了待宰的羔羊。这里没有了法律、没有了正义、没有了道德，甚至连基本的人性也丧失了。史书上以简洁的笔触记下的“胜利”，往往掩埋了无数平民百姓的悲号。支持剿灭一个敌人的战争，需要百姓的辛劳贡献;而用来犒赏兵痞们的“重赏”也由另一部分百姓负担。现在彭城人民要为刘邦的胜利支付全面的“犒赏”了。古为“大彭氏国”，后历经无数风雨，由项氏叔侄营建的富庶非常的彭城，成了盗贼、恶棍们的乐园。正直的重臣们，想要谏劝却找门不着。因为刘邦钻进霸王宫中，享受去了。他料到有人要拿大道理来烦他，可他不是两年前，刚进成阳城的刘邦了。那时他看着满宫的娇娃美人，搂抱没几下，就因实力不如人，不得不乖乖地封门退兵，守在坝上。
结语
看着项氏将秦宫美女珍玩一股脑儿弄回彭城，当时心里冒椒火辣。谁料到，天赐我便，如今寡人不仅打进了彭城，而且有五十万大军保护，现在就在项氏的窝里乐一乐，这是何等畅快啊!他在项羽的后宫，没找到虞姬，听说她是在大军围城的当晚出城的，早晚只差一步。这一步就失之交臂，真叫他暗暗嗟叹不已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