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岁的时候,我的亲生父亲过世。
9岁的时候,我的养父过世。
13岁的时候,我家烧成一片废墟,我从火里跑出来,连眉毛都没了。
16岁的时候,我吐血休学。
但每一样都是很美的,
我从来没有觉得悲观过。
《问答神州》专访中国台湾画家、作家 刘墉
与此同时,刘墉在书画艺术的领域造诣颇深,也是少数作品能经常进入苏富比国际拍卖的国画家。他热心公益,长期资助贫寒学生,并在偏远地区捐建希望小学四十所。
“讨好的东西,不要多画”
吴小莉:您说您小时候就喜欢画画,但是一直没有得奖。最终,开始得奖了,而且连续得奖,您觉得这是天分,还是后天的勤奋?
刘墉:这是因为我走我自己的路。在大学时代,有一些作品,可能我的教授们都不喜欢,但我照样往下走。结果现在很多在博物馆展出或是拍卖公司拍卖的,却是我那种作品。我不会因为那个时候人家不欣赏,我就不做了。我记得,有一次我到鲁迅美院去演讲,我一进门就说,“艺术家,谁可以说你好或者说你坏?没有人,只有你自己,你认为它好就是好。”
吴小莉:您认为您画什么画得最好?还是您的作品主题是很有包容性的?
刘墉:像是去年,苏富比拍卖我的牡丹,我的牡丹是很好,我画昙花也挺好。但是他们大家都喜欢这些,我就不画,我很少画牡丹,也很少画昙花。因为讨好的东西不要多画,多画的话就容易俗气。如果多画的话,你的技巧就会非常熟练,非常熟练之后,你画的时间就会缩短,就会很省时间,结果内涵的东西就会更少。
刘墉作《牡丹》,绢本,2020
亲人过世、吐血休学、家被烧成废墟
“我不悲观,每一样都是很美的”
吴小莉:其实小学对你来说,是一个人生的转折点,因为父亲去世了。
刘墉:对,其实6岁的时候,我的亲生父亲过世。9岁的时候,我的养父过世。13岁的时候,我家烧成一片废墟,我从火里面跑出来,连眉毛都没了。然后到我16岁的时候,我吐血休学。每一样都是很美的,我从来没有觉得悲观过,你看我的作品里面有过悲观吗?
吴小莉:您什么时候觉得它是美的,还是在那个当下就懂了?
刘墉:那个当下就懂了,很可能这是一种天性。你要知道,孩子们常常能够接受很大的打击,有的时候他会把它转化。就好像阿富汗的一些纪录影片里面,在战乱的时候,孩子们拿着树枝当做枪,来当做游戏,他用这个方法来转换。同样的,在我的童年,我的家整个烧成一大片空地,会长很多草,会自己长出番茄,那是因为我把番茄乱扔。我在那里面找到美,所以一个人碰到悲剧,最重要的是,你要知道转化。
吴小莉:我觉得您很特殊的一点是,当你自己比别人过得好的时候,你会感受到那种悲伤,当你在一无所有、烧光了以后,你反而找到了生命的优渥。
刘墉:对,我找到了丰足。你看我活得很积极,因为随时都要走人。我的心跳特别快,当时三军总医院的医生跟我说,你不用当兵了,但是你活不长,这句话很管用。人不可以没有必死之心,什么叫做必死之心?就是有一天,我们要离开这个世界。所以每一个人平常都应该要想,今天我出门,我跟太太、跟孩子说拜拜,有可能我就回不来了。于是你就想到,相聚的缘分,是多么珍贵的缘分,我是这样子来面对这个世界的。
任何一刻停住,你就掉下去了
吴小莉:您说过一句话,您每天早上起来,感觉像是从坑里头爬起到地面上来,然后要攀登高峰。怎么理解?为什么每一天会从坑里头爬出来,而每一天的高峰在哪儿?
刘墉:你们居然会找到我这句话,深得我心,因为这正是我心灵的写照。有句话是“老骥伏枥志在千里”,我把这个改了,我说“老骥伏枥,泪流满地,志在千里,只有一骥”
吴小莉:所以你绝对不会躺平的。
刘墉:对,如同尼采所说,人是一根绳索,介于超人与禽兽之间,你要不断地从禽兽的这一侧,往超人的那一侧行走。那是危险地前进、危险地回顾、危险地站立与停止,下面是无底的深渊。人要不断地往超人的这一侧走,任何一刻你停住,你就掉下去了。
吴小莉:那您觉得自己,每一天能够达到的人生高峰是什么?
刘墉:我非常欣赏梁实秋先生他讲的一句话,他说当上一件事情没有做完的时候,就开始研究下一件,那就是人生。年轻的时候,听不懂,现在非常了解这句话。也就是说上一件事情还没有完成,将要完成了,将要放鞭炮庆祝了,这个时候你已经开始做下一件。而不是等着那些开香槟的声音,“砰砰砰”的响,大家鼓掌,然后你才开始做下一件,去迷醉于上一个成功,不是。我盖了四十个希望小学,我没有参加过任何一所的开幕典礼。
“如果还让孩子从第一页背到最后一页,
吴小莉:现在“斜杠青年”是很流行的词,您一生都在“斜杠”
刘墉:在未来的时代,每一个人都要“斜杠”在以前的时代,很可能我们就读几本古人的书、几本重要的书,但是到现在,你会发觉,有的人他只是在网上东看西看,但是他能够把这些乱看的东西组合在一起,成为一个完整的学问。
吴小莉:你觉得现在人要能够“斜杠”,最重要的能力是什么?
刘墉:就是终生学习,任何一刻都可以学习。要觉得吾不如老农,吾不如老圃,每一个人都是你的老师。